第530章 囚禁了命运的时光（1 / 1）
梁博文收起手机，淡然地笑着走到了床前，坐到了床上，拿起了久看不厌的那本名着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。她翻开了书页，看到这部书的书页间夹着的枫叶书签早已褪色，寻思着：“卡列宁一门心思地注重名利，因此要求安娜“严格地遵守外表的体面”，唯一关心的事就是，如何才能去掉由于她的堕落而溅在他身上的污泥。不过，他想到了决斗，但怕自己被打死或打伤，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。可是想到了离婚或分居的时候，却考虑到这样做的结果会使得安娜自由地去与渥伦斯基结合，从而怒火中烧。我喜欢这部书的原因，不是卡列宁的浪漫，和对爱情的执着，而是他们都向往自由的相爱，还有如量数的衡量情感，却都逃不脱世俗的眼光。”本想专注地看会文字，可托尔斯泰笔下的爱情悲剧总在眼前晃悠，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陈明艳的邮件，邹承琳苍白的脸颊，以及吴丽似笑非笑的眼神。
窗外的雪仍在下，经过了一个夜晚以后，整个城市好像裹上了厚实的棉被。梁博文放下了手里拿的书，从床上起身走到了窗前，觉得被时光编织的人生几乎都具有千疮百孔的一面，而且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都如此。
梁博文在窗前站了很久，直到晨光刺破了灰暗地云层，从窗玻璃的倒影里望到了并没觉得疲倦的自己，忽然明白了所谓时光织就的一切，好像从来都不是温暖的价值不菲的锦缎，而是一张越收越紧的构成了一个故事布局的思路网，将所有人的期待、遗憾与无奈，都悄然地网络到了被岁月杜撰的时间褶皱里。
她想到了初次来到这座城市的时段，晨雾像被揉碎的薄纱，缠绕在城市高耸地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。那时，她握着盛了苦咖啡的咖啡杯，由于靠得肯德基店的窗口太近，杯沿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一片玻璃窗。此时，早高峰的车流如同有无数星辰的银河，载着无数人的梦想穿梭在路上，即使时间给予每个人的都是公平的分秒，却给梁博文的生活标注了空白无语的时刻。
她听着周围传来的话音，还是如同刚走进这座城市的那几天，喜欢上了在经过巷口的时候，驻足去听老人们聊天。她没有听到吴侬软语像粘稠的蜜，却听到了京唐大鼓的鼓点起伏，还沾着了评弹会有的婉转的尾音。当她试着用刚学会的方言问路，却看到卖桂花糕的阿婆愣了两秒，突然改用生硬的并不普通的普通话和她聊天，而且眼睛和额头仄起的皱纹里，悄然地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。从那以后，她感到的语言成了一道透明的墙，把她圈在了异乡人的角色里，也多得了一些眼神的注目。
后来，她深夜加班后往家走，听见麻将声混着本地小调飘在路上，居然感到好像契科夫的小说里那个纯粹的现行制度的“守法良民”别里科夫，即使端庄的穿着外套，都觉得是用手裹紧了外套行在陌生的城市街道上。她还会看着在路灯下拉长的影子，默默地练习新学的地方方言，直到现在都在考虑着：“我学会了用相似吴侬软语的腔调说部分方言，可是面对哪里都会有的粗俗的那些话语，岂不是还会像吃到了糖的孩子，笑逐颜开的去面对嘛！”竟然感到一切都不再陌生了，只是走在了另一个不同的城市而已。
午后，梁博文去菜市场的时候，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，乘车来到了公司。她走进了销售科的办公室，看到邹承琳拿着吹风机，正在烘干被雪花打湿的仓库资料。
邹承琳看到她进来，话音微扬地说着：“嫂子，您过来了！\"看到梁博文的头发上有小水珠，接着话音轻柔地说着：“雪是停了，可是外面到处都在飘被风吹动的那些雪花。您瞧您的头发都湿了，还是让我给您吹一下吧！”看了看从楼上滑落下来的积雪，从她手里打落在地上的部分仓库资料。
梁博文看到办公桌上有一个保温桶，话音柔和地说着：“承琳，下雪天不觉得冷，出门还是得多穿点衣服。”听到邹承琳说话声有些沙哑，也闻到了“生姜红糖水”的味道。邹承琳关了吹风机，话音微扬地说着：“昨晚只顾出门看雪，没在意受凉了。”端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，喝了几口温热适口的“生姜红糖水”。她觉得梁博文像极了下雨天会给他送伞，下雪天会也会给她送伞的邹承娜，觉得这份暖意让梁博文住进了她的心里，却没料到隔壁小会客室传来的打牌声，让她开始升温的身体瞬间像被撒了一瓢冷水。
梁博文注视了一眼邹承琳，听到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在回荡，话音柔和地说着：“隔壁是……”放下了手里刚拿起的仓库资料。邹承琳话音轻慢地说着：“赵文倩过来了，非得约了打几圈麻将，我也没空，只好喊白霞，还有吴丽，陪她打几圈了。”把吹过的资料摊开在了桌面上，话音略沉地说着：“文倩找了个男人，还是结了婚的男人，不过那个男人有钱，说可以养她。你也知道文倩有些家庭背景，本来又和几个常来往的男人勾三搭四，现在好像钓到了金龟婿，也不会再另眼去看那些纯情的公子哥了。她只要找的那个有钱就行，公子哥只知道谈情说爱，没有物质满足不了她的欲望。”抬起手挽住了梁博文的胳膊，不由分说地和梁博文走出了销售科的办公室，来到了小会客室的门口。
梁博文听着门内突然安静了下来，接着传来了白霞尖声得忤逆地说话声，似乎里面坐着的都是达官贵人，只缺她一个好像卖艺不卖身的陪客。邹承琳看着梁博文努了努嘴，没敢笑出声，却遭到了梁博文的一个白眼。
随后，邹承琳轻轻地敲了敲门，推开门走了进去，只见白霞涂着蔻丹的手指甩出了一个表示发财的“发”字牌，而且文倩的翡翠镯子随着大笑声轻晃，还叮当地碰触着床边。不过，她们谈论的话题不在牌局，却在八卦间游走，因为白霞压低了声音的说着：\"你们说，大嫂真地对大哥和史云菲的事一无所知么？\"用指甲捏着麻将牌，夸张地说着：“南风，碰！”把摸在手里的牌放回了原处。
赵文倩抬起手打了一下她的手，话音微扬地说着：“白姐，你三圈牌下来，每回碰都先摸牌，我的牌还不都让你看去了。”有意阻挡白霞碰牌，认为她打牌很是不规矩。
梁博文已经跟在邹承琳的后面，迈进了小会客室的门口，也被坐在正对面的吴丽看在了眼里。吴丽急忙站起了身，笑着说着：“你们瞧瞧谁来了呀！”接着看着背对梁博文的白霞眨巴了几下眼睛。
梁博文还是后退了半步，抬手握住了小会客厅的金属把手，随着关起的门退到了门外。
赵文倩只顾摸牌看牌，话音悠长地说着：\"楚威也是糊涂。\"将一张牌拍在了麻将桌上，话音柔婉地说着：\"当初楚威想找个女孩结婚，就该听家人的意见，找个本地姑娘......\"
邹承琳却大大方方的说着：\"我哥每天应酬到凌晨，身边确实需要人照应......\"挡住了赵文倩往后看的视线，话音微扬地说着：“不过，这些年他身旁有我大嫂，也被我大嫂管理的好，日常的生活由他单独处理，也不难做到得心应手。”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赵文倩。
赵文倩话音极轻地说着：\"照应？\"接着嗤笑一声，话音尖锐地说着：“云菲那个丫头穿得花枝招展，被楚威亲自去他们的住所接了，跟着楚威出席了昨晚的饭局。而且，上个月云菲还提到了吴丽的老公，说她和楚威可是陪着吴丽夫妻二人彻夜谈业务的呢！当然，要说对公司的管理上心，你们的大嫂是比楚威强多了，偏偏你们的大嫂又是不招人待见的外乡人。如果......\"手被邹承琳扼住了，才发现麻将桌前的几人都变了脸色。
梁博文的心突突直跳，转头看了一眼在窗外风中摇晃的棉槐树，却听到白霞阴阳怪气的说着：\"承琳最清楚不过了，云菲刚进公司那会，是谁忙前忙后给大哥介绍人脉的，是吧？说起来，大嫂和大哥反倒更像搭档，即使形影不离的，不是还得一切都指望着大哥嘛！\"又用力地往牌桌上扣了一张麻将牌。
邹承琳大喝一声：\"够了！\"抬起手掀动了麻将桌，一桌麻将哗啦啦地散落到了地上，而且气急败坏的说着：\"我大哥和我大嫂的感情问题，还轮不到你们评头论足。\"泛红地眼眶看着瞠目结舌的几个女人，却不知道梁博文早已将听到的每句话，都很顺畅地吞进了肚子里。
吴丽想弯身捡牌，本就捏着牌的手微微地发抖，却先眯起眼睛喊着：“大嫂！”犹豫不决的站在那里，说着：“下雪天，您怎么过来了？您也不说一声，让我们哪个去接接您。”才感到小会客厅的气氛已经瞬间凝固了起来，根本无法用她温婉流畅地话语声去扭转局面。
梁博文虽然退出了小会客厅，但是听到了吴丽说的话以后，又接着推开了刚被她关起的门，话音柔和地说着：“我听承琳说你们几个难得凑到一起过下雪天，我也过来看看你们了。”听着自己剧烈地心跳声，感到整个人好像囧到了一起，还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些微笑。
白霞惊慌失措的表情像影视镜头里的慢镜头，努力地扯出了笑容，转身看了看只是站在门口，并没有抬步走进来的梁博文。她也为了掩饰刚才的慌乱，话音微扬地说着：\"文倩，我们还是继续玩牌，晚上我请客，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地陪陪大嫂。大哥说不准几点回来，既然我和承琳都在，我们可不能委屈了各位姐姐。\"喉间好像含了沙砾，话语都觉得吞吐不出来，在转身时又瞥见了邹承琳苍白如纸的脸，却突然想起了邹承琳上周帮她修改业务合同，钢笔尖在纸面上发出的沙沙作响的温柔。不过，她还是发现了梁博文的身体在颤栗，却还是用最会控场的方式迎了上去，话音微颤地说着：“大嫂，这边太吵了，我也好久没看到您了，我们还是到您那边聊一会吧！”抬手拥着梁博文的肩膀，没想到梁博文并没有拒绝，并且半推半就的和她走在了走廊里。
梁博文看到走廊的灯还亮着，可是走廊里因为阴天，却好像已是傍晚时分的情境。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，强忍着呕吐感带来的巨大不适，握拳的那只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，为了尽量地控制情绪，不至于让感觉麻木的身体倒在地上。她也抬手摸了一下感觉传来了一阵疼痛的小腹，可是正因为感到了疼痛，那些被他选择性忽略的细节突然清晰起来。她一时又闻到了邹楚威衬衫领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，眼前也有了深夜会议室透出的幽蓝的电脑光，还有史云菲站在邹楚威的背后，以及搭在邹楚威椅背上的纤长手指。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着：“原来时间只是为了呈现这一切，早早地埋下了伏笔，只是邹楚威还不愿承认，那个曾与她通宵改方案，并在暴雨中共享一把伞的女人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他想走的那条轨道！”从白霞的身旁抽离了出来，话音轻慢地说着：“小白，你还是陪她们玩会吧！我顺路经过公司，楚威的爸妈还在我那边，我也准备回去准备晚餐了。”并没有再去顾忌白霞此时的感受，转身迈着特别沉重的脚步，走过了感觉甬长地走廊，又慢步地走下了感觉如下陡峭山峰的楼梯。
暮色渐浓时，梁博文站在书房的窗前，似乎听到了车间传送带和机械发出的轰鸣声响，也在看向了窗外楼下的路灯时，想起了陈明艳在邮件里说的话。她说：\"很多结了婚的女人，就像困在琥珀里的飞虫，以为抓住了永恒地爱情，却做了永远跑不出时间范围的囚徒。\"感到从眼睫毛上坠落的大颗的泪珠，好像带了大片地雪花的凉度，也感到好像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了睫毛上，却凉得让她不可控制地心颤。她在心里犯着嘀咕，也琢磨着：“其实，时间从来不是公平的见证者，而是最狡黠的织网人，从头到尾都把人与人之间应有的信任、背叛与无奈，都绞尽心思的编进了囚禁了命运的时光。”也感到带了失重感的大颗地泪珠，重重地跌落在了她透着干玫瑰花瓣香气的衣襟上。